“赝品?”李老爷子一双浑浊的老眼精光毕露。
李明德和夏蓉两口子面露尴尬,徐美云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乐知,知道你是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见识。但你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商会挂着的《千里江山图》是梁朝帝师顾维桢的大作。当初,我可是花了八亿五千万才从陈大师那里买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霍霆宇没想到李乐知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感到一阵丢脸。如果是暖暖绝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二婶,我说这幅画是假的,因为真迹就在我手上。”
李乐知昨晚上网查找关于木兰商会的新闻,一眼便看到了木兰商会主页的《千里江山图》。她怎么可能连自己临摹过的作品都认不出来。
“真迹在你手上?”
徐美云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还真是癞蛤蟆喘气——好大的口气!”徐美云的目光充满了蔑视。
“你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土妞,哪来的真迹!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李乐知懒得再浪费口舌,从身旁拿过她带来的紫檀木长匣,从里面取出一幅泛着墨香的画作。
接着,她在茶几上缓缓展开。
“李逵还是李鬼?二婶只要让人把那幅画取来,我自然有办法验出真假。”
“真的是顾维桢的《千里江山图》,老公,我没有眼花吧?”夏蓉的出身比不上徐美云,在这方面更是没什么眼力,只能求助于丈夫。
然而,李明德却没有搭理她,而是惊讶地站起身,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画作。
“爸,你看这……”
怎么可能呢!眼前的这幅画无论是纸张的年代还是笔触、技法,以及上头的印章,都和真的一模一样。
李老爷子也戴起了老花镜,视线从画作上梭巡,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霆宇,你家学渊源,依你所见呢?”李老爷子也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眼前这幅画分明是真迹,可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两幅真迹!
“爷爷,我赞成乐知说的,把商会的古画取来,两相对比,才好分辨真假。”此刻,霍霆宇的内心极其复杂。就算这幅画是假的,可李乐知从哪里找来如此逼真的赝品。
真是可笑,自己和她订婚也有大半年了,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徐美云的心里一阵发慌,就连她放出的狠话都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我拍下的古画绝不可能是赝品!如果查出来是你冤枉我,你立刻从李家滚出去!”
“如果我的画是假的,我自愿脱离李家。”李乐知沉声说道。
“把画拿来再说。”李老爷子发话了。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李乐知的思绪被拉回了从前。
自己五岁便跟着顾维桢学习治国之道,在无意间展露出绘画天赋后,顾维桢更是倾囊相授。
因为临摹过太多次他的画作,一度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就连顾维桢本人都分辨不出。所以,自己特意雕刻了一枚印章,用特殊的墨水在画作上留下印记,就是为了让世人区分真伪。
然而,自己死后的第三年,大梁便被外族攻破,成为在历史上昙花一现的朝代,有关大梁的一切都无声地湮灭在漫长的岁月中。
李乐知在搜索引擎上只找到了关于大梁朝的短短两百字记载,直至此刻仍是心头怅然。
霍霆宇心头有着她太多的疑问,可搅乱这一池春水的人却是魂游天外的状态,让霍霆宇无端一阵恼怒,她就这么自信吗?!
有一个被逐出家门的未婚妻,自己只会颜面扫地。
“乐知,你手里的画作是从哪得来的?”霍霆宇不甘心就这么陷入被动。
如果是真迹,李乐知不可能说不出来历。
“是真是假,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你急什么?”李乐知小口地啜着杯里的蒙顶甘露,老爷子这里的茶不错。
就连李老爷子都对她的这份镇定刮目相看了。
李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可这个孙女却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李老爷子试探道:“乐知,你觉得墙上的这幅画如何?”
李老爷子抬起拐杖指了指。
李乐知随之望去,只见墙上挂着的是一幅《猛虎下山》,苍劲的松树下,一头老虎后腿蹬在卧石上头,一副前扑之态,虎虎生风,异常威猛。
这幅画两边是另外两幅名家之作,将这幅《猛虎下山》夹在了中间。
“不怎么样。”李乐知眯眼打量了片刻,很快有了结论。
这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可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一幅画作。李明德心里着急,连忙冲着李乐知的方向使眼色:“乐知,这是你爷爷最喜欢的一幅画,你再仔细看看。”
“画虎不成反类犬,我无论再看多少次都一样。”
话音落下,空气里的沉默让人尴尬。
徐美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脏却忽然落了地。
她就说嘛,一个穷酸的臭丫头能有什么眼力,自己差点就被她唬住了!
“大哥大嫂,你们真应该好好教一下乐知,让她改一改身上的穷酸习气。在自己家也就罢了,她就是闹出了笑话,我们这些长辈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千万别丢人丢到外头!”
徐美云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这幅画是公公在三十岁的时候从一个小型拍卖会上花了一千万拍回来的,那也是公公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因为这幅画意义特殊,才会被挂在正中央。”
“除了这幅《猛虎下山》,另外两幅画作都是真迹,而且价格远远高于这幅画。所以,大多数人都和二婶一样,绝不会想到其中一幅是在鱼目混珠。爷爷,您拿这幅画来考我,我相信,在您心中自有答案。”李乐知不疾不徐地说道。
李老爷子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孙女,而不是仅仅将她当成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的附属品。
“霆宇,我这个孙女在你面前是班门弄斧了。”李老爷子人老成精,并没有错过霍霆宇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欣赏。
“爷爷,班门弄斧的人是我,如果不是乐知点出来,我以前从未注意过这幅画,不过我很好奇,乐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霍霆宇的目光十分复杂,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眼底的那一抹震撼。
“眼睛。”李乐知说道。